刘博静身着云雁红袍,面容肃穆,见杨涟下轿,立刻上前拱手行礼:
“下官刘博静,恭迎钦差大人!”
杨涟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众人,淡淡道:
“刘大人免礼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刘博静直起身子,眼角余光瞥见杨涟身后的锦衣卫——清一色的飞鱼服、绣春刀,眼神锐利如鹰。
“杨大人一路舟车劳顿,下官已在府衙备下接风宴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杨涟打断他,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绢圣旨,高举过头:
“奉旨清查江浙田亩,即刻开始。”
此言一出,跪伏在地的官员们顿时骚动起来。
刘博静面色不变,拱手道:
“杨大人雷厉风行,下官佩服。只是杭州近日出了些乱子,八大丝商勾结倭寇,已被诛灭……”
“本官已知晓。”
杨涟目光如电,直视刘博静:“此事稍后再议,先办正事。”
说着,转身对身后的锦衣卫千户下令:
“传令杭州府、钱塘县、仁和县,所有田册、鱼鳞图册,即刻封存,不得有误!”
“是!”
锦衣卫迅速散开,马蹄声如雷,直奔各衙门而去。
刘博静眼中闪过一丝晦暗,但很快恢复如常。
“杨大人,请。”
杭州府衙,议事厅。
杨涟端坐主位,面前堆满了账册。
刘博静坐在下首,神色凝重。
厅内还有杭州知府、同知、通判等一众官员,个个噤若寒蝉。
“刘大人”
杨涟忽然开口:“杭州卫所的兵符,可在你手中”
刘博静心头一凛,但面上不显:
“回大人,暂由下官代管。”
“交出来。”
三个字,不容置疑。
厅内空气瞬间凝固。
刘博静忍不住抬头,却被杨涟冷冽的目光逼得重新低下头去。
沉默片刻,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虎符,双手奉上:
“请杨大人查验。”
杨涟接过虎符,指尖在纹路上摩挲片刻,确认无误后收入袖中。
“清丈田亩期间,杭州卫所暂由本官节制。”
刘博静拱手:“下官遵命。”
但无人看见,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。
翌日,杭州卫所。
杨涟亲自坐镇,锦衣卫持刀立于两侧。
卫所指挥使跪在地上,额头渗出冷汗。
“卫所军户名册,为何与鱼鳞图册对不上”杨涟冷声质问。
指挥使颤声道:
“回、回大人……或许是历年更迭,有所遗漏……”
“遗漏”杨涟冷笑,猛地拍案,“三千亩军田不翼而飞,这叫遗漏!”
指挥使浑身发抖,不敢抬头。
杨涟起身,厉声道:
“传令!即日起,杭州卫所所有军官,一律不得离营!凡有军田侵占者,三日内自首,可从轻发落。逾期不报者——”
他拔出尚方宝剑,剑锋寒光凛冽:
“斩!”
………
短短三日,杨涟以雷霆手段彻查田亩,震动整个杭州官场。
杭州知府被革职查办——府衙鱼鳞图册造假,隐匿田亩五千余顷。
卫所指挥使下狱,罪名是私吞军田,克扣军饷。
七大丝商余党尽数落网,家产抄没,田产充公。
夜。
被革职查办的刘博静独自坐在净室中,烛火摇曳。
桌上摆着一封密信,火漆已被拆开。
信上只有一行字:
“杨涟不死,江南难安。”
刘博静盯着信纸,良久,缓缓将其凑近烛火。
火焰吞噬了纸张,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。
“杨涟……”他低声呢喃:“你以为,夺了兵权就能高枕无忧”
窗外,一道黑影悄然掠过。
……………
三月初九,子时。
杭州城西一处荒废的盐仓内,十余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悄然而至。
刘博静褪去官服,换上一袭靛蓝绸衫,腰间却悬着一柄制式军刀,目光看向几人:
“都到齐了”
阴影里转出个疤脸汉子,抱拳道:“绍兴谢氏、湖州沉氏、嘉兴吴氏的家丁都已到位,共三百二十人。”
说着递上一卷竹简:“这是各家交出的死士名录。”
刘博静就着月光细看,突然冷笑:“堂堂江南士族,就凑出这些老弱病残”
竹简上墨迹犹新,记录着三百余人里竟有半数都是各府逐出的恶仆。
“大人明鉴。”
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从梁后转出,正是谢氏幕僚周汝昌:“自八大丝商被害,各家都在收缩势力。这些虽非精锐,但胜在…”
“胜在死了不心疼”
刘博静截断话头,猛地将竹简拍在盐垛上。
周汝昌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布:“这是杭州卫所旧部的联络图。指挥使虽下狱,但把总以上军官的家眷多在江南。”
他指尖在某处轻轻一点:“尤其是火器营把总赵德胜,其母现居绍兴老宅。”
刘博静眼中精光一闪。他当然明白其中暗示——这些军户家眷,就是最好的筹码。
…………
三更梆子响过,钦差行辕后墙闪过几道黑影。锦衣卫暗哨刚要示警,喉间突然多出三支燕尾镖。黑影翻墙入院,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幽蓝,分明是淬了剧毒。
正房内,杨涟正在批阅田亩册。烛火突然摇曳,他头也不抬道:“既来了,何必藏头露尾”
“砰!”
窗棂爆裂,七把钢刀同时刺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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