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我的故事·十一
爆炸产生的火灾与机械僵尸潮已经快将研究所吞没。
教父收到消息踏上这片充满焦臭与血腥的地图上时,已经几乎找不到几个活人。
当时还只是负责安保的燕珏呆呆地坐在紧急出口的废墟上,抱着一个男人的尸体,尸体的头部与左胸已经不翼而飞。
“这是谁。”
“白河。”
是他的妹夫。教父在心里翻译。
燕珏迟滞地擡起头,浑浊的眼珠在确认对方是清醒的活人之后似乎恢复了些许神采。
“你要去哪儿。”他踉踉跄跄地起身,踩着他的影子,“里面是怪物。”
“我听得见。”教父说。
怪异而高亢的、似哭似笑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,但这些没有阻止男人的脚步。他从怀里掏出那叠扑克牌,在手里洗了洗。
“你还有能做的事情吧。”临走前,他与燕珏说,“这个怪物交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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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父年轻的时候与家人吵了嘴,十八岁就跑到国外去了,学了些家人看起来稀奇古怪的术法。最辛苦的日子基本都靠妹妹偷偷摸摸的补贴过活。
他本想等到出人头地时再报答妹妹,谁知一个电话就是天人永隔。对方恳求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他,说得很急,连容他追问一句的时间都没有。
他只能做好与世界树决一死战的准备。
所幸的是,当他踩遍尸骸骨血来到最深处的时候,刚刚诞生的世界树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。一个瘦小到不可置信的身影跌落在即将被火舌蔓延的中心,如若不是亲眼所见,他不敢相信遍地狼藉竟然是由这么一个小小的核心产生的。
教父试探着上前,用袖子拂去怪物身上黏浊的腐肉,于是一个苍白的女孩儿落进了视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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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之后的事情晏就很熟悉了。
“我用了点儿外头学的术法,封印了她那部分的记忆,放在能被你捡到的地方。”教父说,“因为我必须对外宣称密钥核心已经毁灭,否则她肯定会被燕珏销毁。”
“但是没有人相信,所有人都在找密钥的下落。”晏撕开下一包饼干包装,“包括博士。”
“臭小子,给我留一包。”教父往他后脑勺敲了一把,捞走了一块饼干。
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,关节处已经彻底机械化,变得僵硬。像是被虫咬的疼痛从骨头里传来,要忍住这细密的疼痛比他想象得更消耗热量。
所幸,教父没在意他的异常。
“所以你才把未未送到孤儿院去?”
“她来了之后一直高烧不退,不怎么清醒,”晏皱了皱眉,“因为密钥作为机械核心不受催眠的影响,博士一直在找机会试探她,所以我故意装作不喜欢妹妹的样子,吵着让博士把她送走。”
“谁知道孤儿院是那个神经病开的。”晏说来就气,手上把两块压缩饼干捏成了碎屑,被教父恶狠狠地赏了个毛栗子。
“就这点儿食物和水,你省着点儿!”
“要撑多久?”晏问,“不如说,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?”
“今时不同往日,如今世界树的计算量早已不是二十年前能比的。”教父摇头,“等死和等贺今来之间二选一。”
“如果贺今跟二十年前一样被数据洗|脑了,”他顿了顿补充道,“那就只有等死一个选项。”
“我去不行吗?”晏说,“我要来控制权限就是为了这个。”
白河在未未身上实验的时候,晏作为她的血亲也被植入了部分密钥残渣,作为实验备用血源,也因此分得了世界树的部分算子,物理表征为瞬间移动式的异能。
但当初的排异反应让他足足一个月食不下咽,晏无法想象妹妹与研究所那些孩子每天都在经历什么。
教父看了他一眼。当初贪玩的少年已经逐渐成长为他无法桎梏的男人,而衰老爬上他的眼角眉梢,也削减了他曾经风发的意气。
十年前,他说不定真会拍着大外甥的肩说我们冲。
现在,他只会一脚把这臭小子踢到一边去。
“你身体里的那些就是世界树吃剩的残渣,去给它塞牙缝都不够的。”教父一口拒绝了他的提议。
“把贺今送到世界树内部,是我们唯一的解法。”
咔哒咔哒——
零碎的繁琐的机械声从阴暗的角落深处传来。教父拍拍身上的饼干碎屑站起身,拢了拢脑后的小辫儿,没头没脑地说。
“还得是养个姑娘好,能帮我梳头。”
“哇,”晏啧啧嘴,“那天贺今帮你梳的辫子,你不会到今天为止都没拆过吧,好变态啊。”
教父狠狠踢了他一脚。
晏拍拍身上的脚印也跟着站起身,却听他命令。
“回去。”
“你会死的。”
“在死前至少还能撑一阵子,”教父说,“你在这儿等贺今来。”
“不,”年轻男人的眉头蹙得很紧,“我可以帮你,小舅。”
“不需要,臭小子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。”教父转着手里的扑克牌,生物认证打开了那扇厚重的密码门。
在晏紧跟着要用燕珏的最高权限出去之前,密码锁被从外暴力破坏,跳动的火星子差点燎着晏的眼睫。
“让我出去!!”晏用尽全力敲打着那扇沉重的铁门,却只能传来沉滞郁闷的细小声响。
“晏明,”教父模糊的声音从那端传来,“我明明答应了你的母亲,却还是让你们兄妹俩吃了很多苦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答应我,活下去。”
晏看着自己被薄薄金属逐渐覆盖的小臂,露出一个苦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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