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半城嗓音发紧:“那个在福建查抄了陈家盐庄的杨涟”
“正是他。”
沈万金缓缓点头:“此人手段狠辣,去年在福建,一纸奏折便抄了十三家盐商,连带着福州知府都掉了脑袋,也因此入了新帝的眼。”
孙九霄冷笑一声:“区区一个七品御史,也敢来杭州撒野”
“七品”
沈万金摇头道:“他如今手持尚方宝剑,代天巡狩,所到之处,三司官员皆需听令。”
宋砚斋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:“沈公的意思是……他这次来,是要动我们的田”
“不止。”
沈万金目光一沉,走到厅中央的八仙桌旁,手指蘸了蘸杯中酒,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水痕。
“杨涟此行,名为清丈田亩,实则剑指江浙商贾。”
指尖沿着水痕划过:“朝廷缺饷,新帝登基后国库空虚,而江南富庶,商贾囤田无数,却隐匿不报。”
陈玉书嗤笑一声:“笑话!我等田产皆有地契,何来隐匿一说”
沈万金冷冷瞥他一眼:“陈公子,你‘永昌号’名下田产三千顷,可真正缴税的,不过五百顷吧”
陈玉书脸色微变。
“不止你。”
沈万金环视众人:“在座诸位,谁家田册上没有猫腻谁家账目经得起彻查”
厅内一片死寂,唯有窗外雨声淅沥。
良久,赵半城咬牙道:“那依沈公之见,我等该如何应对”
沈万金尚未答话,一直沉默的宫本武藏忽然开口:
“杀了他。”
众人悚然一惊,齐齐看向他。
宫本武藏缓缓抚过膝上的妖刀村正,刀鞘上的修罗纹在烛光下泛着血色。
“杨涟若死,朝廷必定手忙脚乱。”
他淡淡道:“乱局之中,诸位才有喘息之机。”
孙九霄眯起眼睛:“宫本大人,刺杀钦差,可是诛九族的大罪。”
宫本武藏嘴角微扬:“与我何干”
沈万金沉吟片刻,忽而一笑:“宫本大人此言,倒也不无道理。”
环视众人,缓缓道:“杨涟若死,朝廷必派新钦差,而新钦差…未必有他这般难缠。”
宋砚斋眉头紧锁:“可若事情败露……”
“不会败露。”
宫本武藏冷冷打断:“我的人,从不会失手。”
沈万金点头:“宫本大人麾下忍者,神出鬼没,杨涟纵有锦衣卫护卫,也难防暗箭。”
陈玉书忽然笑了:“有意思。”
他端起酒杯,轻轻摇晃:“不过,杨涟一死,朝廷震怒,彻查下来,我等如何脱身”
沈万金早有准备:“杨涟此行,必先查田册。而田册……”
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宋砚斋:“宋老,您府上的账房先生,可是临摹字迹的一把好手。”
宋砚斋眼中精光一闪:“沈公的意思是……伪造田册”
“不错。”
沈万金微笑道:“杨涟若死,朝廷必查他生前所阅文书。若他‘意外’发现田册无误,却仍执意刁难商贾,那他的死……”
“便是咎由自取。”
赵半城接话,眼中闪过一丝狠色。
孙九霄抚掌大笑:“妙!如此一来,朝廷不仅不会怀疑我等,反倒会认为杨涟刚愎自用,自寻死路!”
宫本武藏缓缓起身,村正刀鞘与地板相触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“三日后,西湖……杨涟必死。”
沈万金举杯,眼中寒光闪烁:“那便……恭候佳音了。”
窗外,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照亮了厅内众人阴晴不定的脸。
“哈哈哈哈哈~~”
一阵狂笑声撕裂雨幕,震得梁间灰尘簌簌而落。十二盏琉璃宫灯突然剧烈摇晃,灯中烛火诡异地转为幽绿色。
沈万金手中的青铜酒盏应声而裂,琼浆顺着指缝滴落在织金地毯上,晕开深色痕迹。
“什么人!”
宫本武藏暴喝一声,足尖点地腾身而起,黑色狩衣在空中鼓胀如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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