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灵三天,终于迎来了,孟夫人的出殡之日。
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孟府高耸的围墙,天际线被切割成锯齿状的阴影。
初春的风裹着纸钱在空中打转,那些惨白的圆纸片时而聚作一团,时而四散飘零,像一群找不到归路的游魂。
黑漆棺椁缓缓移出朱漆大门,十六名抬棺人肩扛龙杠,步伐整齐得近乎机械。
纸扎的童男童女被高高架起,彩绘的面容在行进中微微晃动,雪白的粉底,两团胭脂僵在颧骨上,嘴唇鲜红如血,嘴角被刻意勾起,定格在一个诡异的笑。
黑云越压越低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线香燃烧后的焦味。
一只乌鸦落在路边的石狮子上,歪头看着送葬队伍经过,突然发出嘶哑的啼叫。
队伍末尾,一个瘦高的身影捧着灵牌缓缓而行,孟文怀脸藏在孝帽投下的阴影里,只能看见微微蠕动的嘴唇,却听不见念诵的经文。
顾斯年靠在孟府的门口,看着最后一盏白灯笼消失在转角,这才懒洋洋的进了宅。
孟家是海城数一数二的豪门,孟夫人的葬礼办得极尽奢华,白幡如浪,纸钱似雪,整整一日,宅院里人声鼎沸,哭声、诵经声、宾客的寒暄声混作一团。
直到夜色深沉,月上中天,这座大宅才终于沉寂下来,只余几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曳,投下鬼魅般的影子。
孟文远累了一日,本想去新纳的娇妾房中歇息,可临到院门前,却又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。
林静姝毕竟是他的正妻,如今又掌着后宅,该给的体面,总得给。
更何况老爷子还在,那老顽固自诩名门之后,不喜宠妾灭妻的勾当,若是传到他耳朵里,怕是又要闹得家宅不宁。
思及至此,孟文远脚步一顿,转身朝正院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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